培训完后,嘎绒带回一匹黄色的马,他将它牵到每一个黑帐篷门前,邀请他们出来观看。“这是公家的马,每个月都配有口粮。”说完这个,他顿一顿,带点羞涩说,“我也成了公家的人。”公家人嘎绒,这是牧民们给他的新称谓。
那时候夺翁玛贡玛草原没通公路,从小镇到达草原有四十多公里,要分派各区乡的信件非常麻烦,邮局建立了邮件分发点,就在公路边上,还聘请了临时的邮递员,他们骑马前往区乡,两三天后送完邮件再返回取,就这样不停往返,像轮回的路。
选择邮递员时,考虑到四郎益西家里穷,男人早逝,独自拖着孩子嘎绒,便把这名额给了嘎绒。上任前,还让他去县上的邮政局培训过两星期,至此,他的变化就开始了。
培训完后,嘎绒带回一匹黄色的马,他将它牵到每一个黑帐篷门前,邀请他们出来观看。草原上对马本不稀罕,那匹黄马也并无特色。嘎绒牵着它对牧民们说:“这是公家的马,每个月都配有口粮。”说完这个,他顿一顿,带点羞涩说,“我也成了公家的人。”公家人嘎绒,这是牧民们给他的新称谓。
遇上在草原策马而行的熟人,他将他们截停,拿眼从上到下看他们胯下的马,眼里有点不屑,问:“你这马平时吃什么?”骑马的人说:“就算苍鹰不认识天空,就算兔鼠不知道泥土,你嘎绒也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嘛。”嘎绒笑着说:“你这马是吃草的,我的黄马每月都吃豆子,配了三十斤胡豆。”骑马的人笑起来,打趣说:“那你吃什么?”嘎绒说:“我自然是有工资的。”听了这话,骑马的人哈哈大笑着策马远去,嘎绒回味这场景,感觉挺满足,又觉哪地方有点不对,他们哈哈大笑的样子不那么地道。
嘎绒骑着马,开始往返于区乡和小镇之间。第一次领到工资,他给黄马购了三只铜铃,两只小铜铃一只大铜铃,那只大铜铃足有碗大,这是马帮走远路穿山林爱用的,声音极响,配在黄马脖下,成天叮叮当当响彻草原。远远听见铃声,大家就知道嘎绒来了,最初是公家的人盼他来,铃声响起,区乡的工作人员汇聚到路口,看他远远歪在马上。在牧场,嘎绒投递的邮件大部分是区乡公务人员的,极少有邮件要投给牧民,但是牧民对他的要求却多,常有人让他带口信,求他帮着买点啥带回来,或带什么东西去别处,有的甚至要他拿新取的酥油去市场帮卖掉。对这些要求,嘎绒从没拒绝过,他虽然高高骑在马上,别人尾随黄马,把要帮办的事说了,他并不点头答应,只管走自己的路。但下一次来,他一定已带上别人嘱托的东西。到后来,各牧场的人都随工作人员一样有了习惯,他们汇聚到路口,远远看去,那气派像欢迎某位要人。遇上谁要请他去家里喝碗茶,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漠,摆手说忙。
那匹黄马是嘎绒的心肝,路上,只要他没醉酒,基本不骑它。最初他牵着缰绳和它并排走,后来他跟在马屁股后,像马领他走。快到区乡,他才翻身上马。听说别的邮递员把配给马的饲料都换了其他东西,只让马吃青草。嘎绒讨厌他们的做法,公家的马才有胡豆,吃青草的马多了,吃胡豆的马能有几匹?他对这事非常死板,配给马的饲料一个月三十斤,他每天喂马一斤,拿秤严格称了来,一两不差不少。在他的精心照顾下,原本毫无特色的大黄马也长得膘肥体壮,精气十足,着实让人喜爱,就有人想去骑黄马,给嘎绒讲起,他摆着双手拒绝,一点脸面也不给别人。大家私下里讲,说他的黄马连他阿妈可能也不让骑。当时的书记听了这话不服气,想一个小小的临时邮递员,自己要骑他的马,该感到荣幸才是,和一帮人打赌请喝一台酒。那天听见黄马的铜铃声,书记亲自跑来迎接,接了邮件,书记拉着马缰绳给嘎绒说:“你这马长得结实,让我骑骑。”嘎绒睁大了眼睛,连声说:“这个不行啊,马累了,你不能骑它。”书记随嘎绒走了一段路,远离众人后,小声给嘎绒说:“你让我骑骑,我给你一瓶江津白酒。”嘎绒说:“酒我有,你给我啥也不能骑啊,它走了一整天,这是公家的马,你应该比别人清楚。”见软的不行,书记沉下脸说:“嘎绒啊嘎绒,你才是一个邮递员,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?”嘎绒说:“书记,我一直尊重你呢,这尊重不是骑不骑马的事。”书记后来下了软话,说:“你让我骑骑吧,我和他们打赌,要请喝一台酒的。”嘎绒说:“唉!这不是啥事嘛,你请,请了那钱算我的,我下次带来。”书记没了办法,请众人喝下一台酒后,不仅没记恨嘎绒,还暗自给他竖起了大拇指。
达娃和嘎绒是一块儿长大的朋友,达娃聪明,特别会说。牧场和牧场之间闹草场纠纷,双方都派能说会道的人谈判,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