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独生子女一代已经长大了,从而真正成为新的一代。如何面对、沟通、帮助这样在我国千年历史中独一无二的一代孩子,让我有些准备不足,甚至力不从心。
●流水不腐,生命就像水一样,在流动中流逝;人生就像水一样,在流动中成长。真的是所谓岁月如流,人生如流。
日子过得真快,一转眼,小铁去美国已经10年了。在这10年时间里,他搬了7次家。
他的第一个家是还没有去美国的时候,在北京网上预订的,说好一人一间,房租一人一半。室友是他北大的校友,虽然从未谋面,却应该算作他的师哥。师哥在麦迪逊机场接的他,帮助他把行李搬到家。到了那里已经是半夜,他的住处却是客厅,师哥自己住一个房间。到美国的第一夜,小铁失眠了,心里很不舒服,有些受骗的感觉。都是穷留学生,在经济压力的面前,已经顾不上什么校友,面子是赶不上“美元票子”实用的。
这件事,他一直没有对我讲。一直到那年我第一次去美国看他,他特意带我看这间房子,才对我说起往事。这是个坐落在小山坡上木质的二层小楼,在我们这里要被尊称独栋别墅。但是,这一带都是这样的房子,也大多租给了在附近读书的大学生。正是黄昏,夕阳明亮地辉映在他曾经睡过的窗口。望着这扇窗口,我想起他来到这里第一次煮面条,往锅里放的水不多,却把整整一包面条都扔进锅里,怎么也无法煮熟。那天,他打电话给家里,问面条应该怎么煮。一个孩子,只有走出家门,离开父母,才会真正长大。总和父母在一起囚着,是不会长大的。
很快,他就搬进另一处住所。那该算作他第二次搬家。这次是学校的公寓,环境幽静,房子也宽敞了许多,每个学生有自己独立的房间,房前是宽敞的草坪,可以打球和烧烤,草坪紧靠着麦迪逊漂亮的湖。只是这里比他原来的住所远了许多,每天学校有班车接送。
那年看小铁的时候,我也来这里看过,湖畔起伏的坡地上,枫树和橡树之间,星罗棋布的二层小楼。环境和房间都无可挑剔,就是买东西不大方便,需要下山到几公里以外的超市去。那时,小铁没有车,只好搭一位韩国同学的“现代”去超市,采购一次,对付好长时间的吃用。老麻烦同学,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。第一年春节回家探亲,他对我说起这事,想买辆二手车。他返校后,我给他汇了五千美元,他买了一辆跑了三年的丰田佳美,车不错,一直开到了现在。
两年后,他开着这辆车从麦迪逊来到芝加哥。他考入了芝加哥大学读博,这是他第三次搬家。还是事先在网上预订的房子,不过,他多少有了经验,找的是学校管理的学生公寓。公寓位于53街边一个U字形的三层楼,每层楼里有各带厨房和卫生间的6个房间,分别住着6个学生。小铁在宜家买了一个床垫,下面放几块木板,权且住了下来。他住在二楼临街的房间,街对面有商业中心,楼下是咖啡馆。每天有咖啡的香味飘进窗来,也有震耳欲聋的音乐闯进窗来,那都是黑人停靠在街边汽车的音响里肆无忌惮的摇滚乐。小铁基本白天不在家,晚上也要去学校的图书馆。但是,有时半夜里也会有车奔驰而过,依然有这样的音乐冲天回荡。这让爱好摇滚乐的他都有些受不了。他酝酿着再次搬家。
这次他找的还是学校的公寓,隔两条街的51街。这是一处一室一厅的房子,比原来的房子大出将近一倍,每月房租却只多一百美元。关键是不临街。他可以独享清静了。他搬到这里没几天,下楼看见一套八成新的三人沙发扔在街上,捡了回来,正好放在客厅里,来个同学借宿可以暂时栖身。
总算安定下来,他对我说,再也不搬家了,太累了,所有的家具都是那个韩国同学和他的女友一起帮助他搬。最沉的是书,可学生哪能没有书呢?一箱子一箱子的书,就这样搬来搬去,越搬越多,越搬越沉。搬家让他感受到生活沉重和孤独的一面,如果是在北京,可以有那么多的亲人帮忙,在异国他乡,只有靠自己。他说他就像小时候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《狐狸的故事》里被老狐狸扔到野外的小狐狸,必须咬牙忍受并顶住面临的一切。
比孤独和沉重更厉害的是漂泊的感觉,总觉得在一次次搬家中如同迁徙的鸟一样,没有落栖之枝。在这样漂泊不定的生活中,他的心情常常会出现焦虑的波动。我发现了这一点,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。
我说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。比起你的前辈出国留学的人,你的条件好多了,如果和我年轻时在北大荒艰苦插队相比,就更是天壤之别。可是,这样的说教是难以说服并打动他的,与前辈和我们相比,他们这一代人成长的时代背景和心理背景,是那样的不同,这个不同,主要体现在他和他的同学是属于独生子女的特殊一代。
独生子女一代已经长大了,而真正成为新的一代。他们再不是孩子那样天真和可爱,那样笔管条直地听话了。这点事实,让我有些触目惊心,如何面对、沟通、帮助这样在我国千年历史中独一无二的一代孩子,让我有些准备不足,甚至有些力不从心。
作为国策,独生子女最早始于上个世纪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