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的感动

陈绪伟

名牌服装专卖店在汉阴已是星罗棋布，不仅服装款式牌子更换快，销售量也一年比一年见长。

星期日的一个早晨，我在一家品牌服装店，看到了几年前下乡见过的那山村的少夫少妻。

那少夫叫黑子，乌黑的头发盖在黝黑的面孔上，他挽着妻子的手满是厚厚的茧子，与我擦肩而过走进店里，眼里没有我的存在，只有他们自己俩。少妻叫谭婷，卷起的波浪发型像是刚烫了头，显现出青山绿水下山村女人的清秀，但露出的脸容却有些苍悴。我知道他们在山里，办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养猪厂，“一年没进城啰，这城市就变得认不清了哦──”这南山腔调，真让我感到熟悉和亲切，似乎看到了我几年前去扶贫帮困所走过的山山梁梁。

　　在琳琅满目的品牌服装面前，他俩从东头的挂衣架转到西头的展衣柜，从一个一个的大牌牌细看到每一件衣服上悬挂的小牌牌，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什么。店里，随在他俩后面的营业员转了一大圈，不见他们买，就显出了一点不耐烦的样子。终于，黑子和谭婷在“皮尔卡丹”的柜前停了下来，那米黄色男款和粉红色女款休闲装格外惹眼，谭婷把手使劲搓了几下，又在自己穿的衣服上用力擦了几下，慢慢地伸手想去摸那衣服的质地。“别乱动，真的想要，我拿给你看！”营业员语气有些重。不等话落音，谭婷的手就像触了电似的缩了回去。黑子拉了拉谭婷的手，在这衣柜前又站了好一阵，然后黑子对谭婷说：“你喜欢，就拿了算了，有啥摸场。”谭婷说：“那米黄色款式、颜色很适合你，买一套吧，下月你生日好穿。”黑子赶紧抢着说：“也得给你买一套才对，下月还是我们俩的十年结婚纪念日呢！”谭婷捂着嘴轻轻一笑，脸容顿时变得淡红淡红的，两颊圆圆的酒窝颤动出甜甜的感觉。

　　“买两套，能不能打折？”黑子问。“不好意思，这是品牌专卖店，不打折！”营业员一字一板地回答。黑子此时便沉默在那里，还使劲地搓着满茧子的手。“难闷不打折，现在卖衣服都在打折呢？”谭婷赶紧轻声地替自己的丈夫帮一句腔。“打折是有打折的，那是综合店、小店走的大装货，我们这是专卖店，保质量的厂价，那个柜又是新款服装，所以不打折。”营业员微笑着解释道。这时黑子显得似乎有点灰心和无奈，而他的妻子谭婷却不再说话，拉着他就往柜角里边走，在黑子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。这时的我，当然听不见谭婷和黑子说些啥子话，而只见黑子总是摇头偏脸，还拉着妻子往店外走，谭婷便停了下来，扯住丈夫黑子，停住了悄悄话，脸色好像有些难看，黑子便也停下了脚步，向妻子谭婷微微点了点头。

“小妹子，有洗手间没得？”谭婷带着笑意轻声地问营业员。“有，在左边的楼梯下，那水龙头是自动的，手一伸，就行了。”营业员一边告诉，一边介绍。这时我心里在想，谭婷办的就是正大模式养猪厂，猪喝水都是自动的，猪嘴一拱就出水，这还用给她说明！过了一阵谭婷出来了，然后箭直走到那衣柜前，她伸出一双白净纤长的手，拿起了一套男装，叫黑子提上，自己仔细摸了摸线缝、领边、袖口、腰环、裤前拉链，然后对了对裤号说：“黑子，这颜色、大小合适，就拿了。”“拿了就拿了，还有那套你合适，也拿了。”黑子一边说，一边伸手就把那套女式服装也拿了下来。“你们看好哦，拿出门就不好退的呢！”营业员操心地补了一句。谭婷啥话没说，就开始付钱，先是从左口袋拿出一百元的二十几张，再从右口袋拿出几张五十的，钱夹里又数出好几张十块十块的。这时的我，看到的不是他们在数钱，而是在一桶一桶地提着猪饲料，一扫帚一扫帚扫着圈舍，一针一针地给猪崽打着防疫针……

　　黑子和谭婷挽着胳膊走出了专卖店，我的眼眶湿润了。山里人在城市里，有他们期望的一片南天，有他们满意的去处，有他们真爱的追求，有他们劳动成果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