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明,人生也许不需要太多的设计

如果不是那个冲动的决定,陈明多半还是个锻造女工

  想起来,那天如果不是那么冲动,陈明现在多半还在洛阳拖拉机厂当她的锻造女工。

  那天下午,她像往常一样坐在高温炉边发呆。头上戴着安全帽,手里提溜着劳保手套。车间里照常是一阵一阵的噪声,天车在头顶开来开去,同事放在烧红的铁块上的红薯正冒着香气。陈明瞪着即将成型的曲轴,突然站起来,去交了一份辞职报告。她决定要南下深圳去当歌手。

  这真是个冲动的决定:她只有中专文凭,没受过专业音乐训练,而且,长得也不够漂亮。最糟糕的是,那还是1989年,一旦辞职就没法儿回头。

  陈明当然没敢和家里商量。

  走上楼道,站在朱红色的家门前,她想起3岁的时候犯了错误被大人放在高处惩罚,害怕了一阵儿终于横了横心跳下来,从此,大人拿她没了办法。现在,她就这么安慰自己—心一横不也就跳下来了吗。

  陈明就这么去了深圳。

  南方人管这叫戆胆大。

  三个月后陈明又回来了,这次她没敢进家门。她不是衣锦还乡,她是混不下去回来了,这怎么能回家呢?太丢人了。她都能想像出爸妈会怎么说,“叫你别去,你非要去!现在工作也丢了,看你怎么办?!”怎么办呢?陈明在冬天的大街上踟蹰了一阵,敲开了同学的家门。不进家门还有个原因,现在回去了,爸妈怕是打死也不会让她再出去,况且,爸爸有严重的心脏病,万一气出个好歹来,那就真麻烦了。

  “你就那么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唱出来?能成名?”我问她。

  “没想那么多吧,一是自己喜欢唱歌,二是因为从小我爸身体就不好,我家气氛挺压抑的,那时特别想出去呼吸呼吸自由的空气。”陈明笑,“当然还有,在锻造车间我觉得自己跟个废人似的。”

  刚进车间,没有师傅愿意带她。陈明学的是热处理专业,可长得又瘦又小,除了十几斤重的半轴,别的零件,别说淬火锻造,拿都拿不起来。最后车间主任想出办法:每个组轮流带她一个星期,陈明就像个大包袱似的传来传去。

  再倔强的人也没法跟自己的力气过不去,拿不动就是拿不动。挨了两年终于交了辞呈,可雄心万丈地去了深圳,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。

  1989年的深圳,只唱粤语歌。陈明会的粤语歌只有一首—《上海滩》。还记得那个调子,浪奔,浪流……可是就是这一首粤语歌陈明也唱不好。深圳歌舞厅都是乐队现场伴奏,陈明没受过正规音乐训练,根本跟不上乐队。她一上场,不顾三七二十一开口就唱,压根儿不管人家乐队弹到哪儿了。“他们恨得直想把我一脚踢下去。”陈明说起来直乐。“我装得没事儿似的,一定唱到最后一句。”

  也难怪人家歌厅老板忍了一个星期终于告诉她,明天不用来了。

  “不过我台风特别好,一点儿不憷,什么状况我都能压得住台。”陈明笑得还挺得意。

  “那你没去深圳前到底是怎么练唱歌的?”

  “一般是一边洗碗一边唱,唱到动情投入处,‘啪’地一声碗给摔了,我就只好重头唱起。”

  这次,我们俩一起哈哈大笑。

  从深圳带回几十盘粤语歌曲磁带。陈明躲在同学家闷头狂练。那是真躲,不敢出门,怕给熟人看到。练了几个月,她收拾收拾又去了深圳。

  好马不吃回头草,可陈明的打算是:从哪儿折了还得从哪儿站起来。

  她在深南大道上成为自行车高手

  “你们这儿需要歌手吗?我是歌手,我想来这唱歌。”

  在几个月里,这是陈明重复最多的话。

  “试试吧。”歌厅老板一般这么回答。

  一个晚上,三天,或者一个星期,然后老板说:“明天你不用来了。”

  陈明有没有哭过呢?

  还用说吗,不过她觉得自己很勇敢,从来没有在人前掉过眼泪。深圳的雨水很多,就算要在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