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朋友叫发条

  青助会是干什么的?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,一脸茫然地问。


  一个穿T恤衫、笑起来有两个酒窝、三十多年的年轻人走进屋,报社的朋友告诉我这就是青助会的会长,网名“发条”。发条搬张凳子坐到我身旁说:我们全称是重庆青年助学志愿者协会,属于NGO——非营利性民间公益组织。总部?总部就在我们万州区青少年宫。


  我惊讶自己的身边原来存在这样的队伍,钦佩之情油然而生;我通过电视知道,国内民间公益组织生存不易,全凭志愿者个人的奉献精神支撑。不过,眼前的发条并非我想象中慷慨激昂、或艰难困苦的志愿者形象,他沉静而随和,向我详细普及了公益基础知识。青助会成立于2005年,2007年民政注册,区市两级政府很支持他们,后来拨给他们两间办公室和一点年度经费,全国已发展300名会员,5000多注册志愿者,致力于帮助三峡库区莽莽丛山中数量庞大的贫困学子。  


  我俩长谈了两个小时,他们带来的双胞胎留守儿童一会儿掰着他的脸叫他摆Pose合影,一会儿拿红头绳在他头顶扎个朝天辫,像摆弄一只大洋娃娃。他一点儿不急不恼。他把小姐妹拉到电脑屏幕前,问:“认得出照的是谁?”她俩咯咯笑着齐声道:“发条叔叔!”照片上,他和四五个男生挤坐在蚊帐内,露出几张笑脸。发条对我说,那是青助会新近的活动,偏远小学宿舍连蚊帐都没有,孩子夏夜给蚊子咬得睡不着,志愿者们摸清名单,募集了两千多顶蚊帐送进十三所小学的寝室。  


  我点开青助会的官网,从财务收支到每个求助对象的资料一清二楚,显然花了大力气整理出来。我问:“你们管理层多少人?”  


  “三个。”他坦率回答。 

 
  我诧异地回头:“简介说五十多名骨干呀。”

  
  “全职打理日常事务的是我和另外两个,理事会的其他几十人是抽业余时间来兼职,不拿报酬,他们兼职的其实比专业志愿者更辛苦。”这时,他脸上首次出现一丝落寞:“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人手。大学生志愿者有激情,但流动性大。常人以为做志愿就是义务劳动,可志愿者也要吃饭、做活动也要车费啊。像我们三个全职,月薪仅一千。我们给不出高薪吸引专业人才,很多很好的助学项目缺经费缺人员搞不起来……”


  临别,发条恳切对我说:“我们团队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。你可以做做青助会网站的文字宣传和数据录入工作,我们网站通常没什么人浏览。”  


  我犹豫一下:“我敬重你们这样为社会实实在在服务的人。发展六年,凭的已经不是热情,而必定转化成了一份信仰。我向往加入你们并肩作战。然而这同样不能靠一时热情,我要负责任地斟酌能不能胜任。不过,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,是青助会的朋友。”  


  后来我听人讲,发条原本自给自足开着一家广告设计公司,他和一群热心公益的网友创立青助会,当时名为“新生活志愿者会”,是全万州乃至全重庆第一个网络公益组织。由于这上面耗费的力气越来越大,其他创始人相继淡出,发条不顾许多人的劝阻坚守下来从兼职转为专职,关掉经营十一年的公司,把全部财力、精力投入青助会,忙得女朋友都没时间找。  


  在发条的QQ空间,读到青助会走访山区贫困家庭时他写的许多故事,我流泪了。小姑娘王桂香,母亲受不了贫穷离家出逃,父亲重病丧失劳动力,家里的老土房塌了,父女寄宿大伯家。志愿者们问同学们春节有什么娱乐活动,一个孩子说在家看电视,另一个说上亲戚家玩,王桂香说在院坝里坐坐。问她你家有电视啊,为什么不看电视?问了好久,她声音低低地说:“看电视要浪费电的嘛,不看。”

  
  来过我家的双胞胎海柔海雯,父母长年在南方打工,她俩和爷爷奶奶留守老家。参加青助会一年一度的留守儿童进城夏令营,海柔见路边一对跪着要钱的母女,跟妹妹海雯商量给点钱,然后开始翻自己的口袋。发条也翻了翻衣袋,只找到5角零钱,海柔说:我这里有一块钱,我去给。姐妹俩一人拿了一元钱放进母女的钱盒。其实我们通常不会捐钱,这些人都是外地过来的健全人,他们乞讨可能仅仅出于职业。小姐妹不知道这些情况,在她们童心的理解中,既然有人求助,就需要有人施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