驼背人生(外三篇)

驼背人生(外三篇)
  陈 绪 伟
    
    下放那年人还小,在山里听老大伯讲人活着。
  张家梁子,有一个名叫贾娃的,不到八岁失去父亲,十岁母亲病世。那时都穷,没人敢收养,他只好要饭度日子,为讨得人家的怜悯就只能弯着腰讨要。贾娃从十岁要饭要到二十岁,虽然能自食其力了,但由于他弯腰乞讨习惯了,而且这样可以不费力气,就能衣食饭饱,因此,他依然对别人弯着腰好话多说,以求得人们继续对他的施舍和帮助。这样他从二十岁弯着腰到三十岁,又从三十岁弯着腰到四十岁,他得到了许多接济和扶持。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了,腰也弯习惯了,他的背就驼了,一辈子也伸不直。
  考上学毕业分配那年,我在同学中看人活着。
  与我同时毕业的一位山里的同学,在校因憨厚实诚被县里考察后推荐为秘书。祖祖辈辈都窝在山里的农村娃子,一毕业就进入县级机关,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变成了现实,这上苍的恩赐来之不易这位同学极为珍惜。为了在县级机关能立得住、待得稳,不被调走,他一保在校的憨厚老实态度,一循父亲说的见谁都要低头弯腰,一律啥事都说“好好好”。怕基层来人说自己忘本变质,就讨好他们而点头弯腰;怕同事疏远自己,就亲热他们而点头弯腰;怕领导不高兴不信任自己,就恭敬地尊重领导而点头弯腰。还不到三年,我去看他,原来他那挺直脊梁已经开始弯了,他的背驼的太早。
    当我已成为人之父时,我才醒悟母亲的活着。
  有一天,上小学的儿子放学回家,指着我的母亲突然问我:为什么婆的背是弯的?老师教我们说,弯着的背叫驼背是吧?我惊然,这时我真的才看清母亲的背驼了。父亲去世的早,这三十多年来,母亲一人抚养我们姊妹六个,下放在农村,母亲冒严寒、顶烈日、风里雨里一年四季;回到城里,母亲无职业而给人洗衣做饭打零工,不声不响,无怨无悔。我想母亲的背恐怕早就驼了,只是我们这些当儿子的熟视无睹。


页岩命
    我在渭溪中学当民办教师时,高莕是渭子溪边的人,当时上高二。
    渭溪是凤凰山下的一个小乡,当时叫公社,是上面叫“把教育的重点放到农村去”的号召中办起的高中,那时人才太少,教师更缺,我高中刚毕业,就聘为民办教师教高中。
  这地方虽然偏僻,但人们口中有句话,叫“高山出鹰鹞,坝子出红苕”。说的是山高水好,人就秀丽心也灵巧。这里的学生个个逗人喜爱,高莕更是清秀出众,而且很有个人见识。那时当老师的我与学生的年龄不差多少,也芳华正茂,加之是从城镇硬派到山恰恰里来的,不屑一顾的样子,说话和性格显得很“学问”,所以学生都喜欢与我为伍,当然高莕也在其中。
    一世杨花二世萍,无疑三世化卿卿,这是我国古典文学宝库里慨叹红颜薄命最有名的句子。高莕也避免不了这样的命运,她家是贫农,是可以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,恰巧当年恢复高考,正当考试前三天,她父亲又在山上砍柴时跌下河沟,抢救无效去世了,她的高考也就榜上无名,从此也再无她的音讯。在学校里老师们经常说起她,很可惜。
    过了许久,我从同事间打听到,高莕一气之下到海南打工去了。又过了一年,我已经考上了大学,毕业又分配到了城里工作。那次组织派我到深圳学习培训,到后的第二天,就有一个不熟悉的手机电话响了,开始我没接,刚放下手机,这个电话响了,我有些生气的问,谁呀,打错了吧?哎呀,我崇拜的老师把我忘了啊,我是:“高兴”哦。一听到“高兴”,这时太阳好像转了一个圈回到了原地,深圳好像不是深圳而是渭溪中学,十多年的时空压缩到了从前。
    “高兴”,是我们在学校时大家都喊的她的谐名,真不敢相信她还记得我。我问她怎么知道我来这里,她说,她有眼线,连我考大学,分配到教育局工作,后来当了副局长都知道。此时我感到很羞愧,学生的她出走后,我从来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