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 坎 子 拾 趣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陈 绪 伟

龙岗县城，月河两岸就有一桥跨南北的壮观。每当走在这钢筋水泥大桥上，就想起过去那用木桩撑起的、千百年人行的木板小桥，熟悉的往事，就像这月河的流水，在脑海一幕一幕显现。
那时城对面的河堤，叫红坎子，坎子下面好多麻骨子大石头，参差不齐地挨个顺河边躺着，也就成了女人们洗衣的好地方。城里的女人们一大早，走过小桥，抢着最好的位置，放下篮子，甩起棒槌，拍打着石头上的衣服和流水，很像合奏的洗衣晨曲。遇上天空下雨，洗衣的女人们会坚持把衣物洗完才离开。有时洗衣兴致高，也会嬉闹，一女人带头用棒槌猛击河水，溅起水花直射在她人的脸上，然后就有许多棒槌回击的水花，抛洒在一群女人身上，爽朗的笑声就会颤动红坎子下的这条河，抖动东南角的文峰塔，回荡菩萨泉下的簸箕城。
儿时，三婶姜姨大姐和母亲们，过小桥去洗衣服，我们就喜欢在木板的小桥上玩耍。比试看谁冲过桥的速度最快，看谁能在桥上单脚独立时间最长，看谁过桥后不走石坎梯子，能快速爬上红坎子。有一次，在龙岗晨霞照射下的月河水，三婶用那她粗大的手臂，槌起水花如海浪般扑向母亲，母亲麻利挽起裤腿，跳步河中心，避开了飞来的七彩水花，然后高高扬起棒槌，准备以更猛的水花来回击，突然姜姨一声惊叫，定住了母亲手中的棒槌，定住了一河女人们的嬉笑。三婶儿子在木板小桥上玩单脚独立，不小心掉下河里。母亲随即丢下手中的一切，迎着河水的急流扑去，还没等一群女人回过神来，母亲已将三婶的儿子搂在了怀里，双眼望着微波粼粼月河，还有那水浪翻波远去的母亲最心爱的凡尼丁套裙，留下的只是一阵惊喜和一串女人们的叹息……
“春雨欲来风满楼”的一个春天，红坎子河堤两岸，迎来红旗招展，叫全民治理河水的人海战略。机关干部、企业工人、街道居民各划一段，学校学生举着彩旗，顺着河堤一字排开。“一棵白杨，一棵柳树，间隔地栽，第二排岔着栽，依次类推栽五排，坑要挖深，水要浇足，一人三棵，挂牌登记，包栽包活。”林业技术员对着铁皮大喇叭高声喊，一遍又一遍地喊。学生们听话地保持行距，量着窝距，细致岔栽，保证成活地一棵白杨一棵柳树。学生们都忘不了在每一棵树上挂上小红牌牌，刻上自己的名字，随树随风地显摆。
树带着红牌牌长高了，可是经不起几场山洪暴雨，红坎子冲垮了，还刷走了白杨柳树和树上的红牌牌。水退后，小桥又重新搭在河面上，母亲带我们沿着垮塌的红坎子顺流向下找，树和牌牌啥也不见了踪影。
已是不像河堤的红坎子，沮丧了几年，便迎来了“建设山川秀美”的浩大工程。红坎子的上游，山山梁梁、河河沟沟都进行了退耕还林与小流域治理，红坎子下的河水清澈了，闪烁着阳光的银色，穿过小桥，唱着欢乐的歌缓缓东流去。
红坎子自此开始红了，城乡一体化开发建设，城南田野成了抢手之地。高楼一群群拔地而起，人居环境的休闲广场、人文幽雅的文化广场相布其间，大手笔重建了红坎子南北大堤，可抵御百年不遇的洪水。一座人车分离双向通行的高架桥，宽阔地连接城南城北，滨河大道绿树成荫，蓬勃小草依偎河堤，成了人们的好去处。
沿堤望去，空地、草坪、绿树相映成趣。河岸楼宇辉煌，文峰塔倒映水中，树木、灯影成了人们的新宠，天空，月儿跳出龙岗楼廊，映在水面半张笑脸，一隐一闪地谜幻着今人的心思，诱引着多情的河中鱼群，还有那伴游的鸳鸯、白鹭。
望着清晰可辨的红坎子河堤，我想起了母亲的凡尼丁套裙，那份逝去的母爱。母亲早已远离人世，如今街头，布料、花色、款式，要有尽有的衣装，哪一件都是母亲的最爱？我黯然神伤，唯有河水依旧，流淌着一个远去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