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山里的孩子
陈绪伟

 面对山，背靠山，山在眼前转； 茅草路，云里钻，黄牛是伙伴；叶当笛，泉作饭，河沟逗鸟玩。这就是山里娃的山歌。他们从童年到少年，生活在大山里，外面的世界，城里的生活，在他们心中简直就是夜里的甜梦。
于是，住在山里的孩子，就很想知道啥叫城。因为害怕爹，就只好问娘山外的城是啥样子？苦命的娘，生在山里，长在山里，又嫁在山里，也不知道啥叫城，只听爹进城回来说这说哪。娘听爹说，城里到处都是街，走不好就出不来；城里的车子叫起来声音很怪，你不让它就撞人；城里的房子高的多，挂的风箱都出热气；城里晚上的灯密密麻麻地点着，照得那些女娃子排场（漂亮）得要命。
住在山里的孩子，就没走出山，更没见过城，牵着黄牛在山上想，坐在院坝边瞅着眼前的山，想娘说爹说的城。这时月亮从山头上出来了，像他娘一样摸摸他的头说，乖娃子，你在想啥啊？山里的孩子说，月亮妈妈，你知道城是个什么样子吗？月亮妈妈说，知道知道，我每月都在城里住十几天呢，城里有很多条街，有很多车子，晚上的灯更多，城里的女娃子排场得要命，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来做媳妇。山里的孩子说，月亮妈妈你该不会哄人吧，你在天上哪能在城里住啊。月亮妈妈说，乖孩子，还是我带你到城里看看就知道了。说着月亮“哗”的一下，闪出一道白光，就把山里的孩子带到了城，城里的晚上车多，人多，高房子漂亮，到处都是灯象天上的星星。山里的孩子正想去找排场要命的女娃子看看，身子却好像升起来了，就惊醒了，原来是爹把自己从板凳上抱了起来，还听娘在爹身边说，这娃子，想城想得连觉也不回屋睡了？
      有一天很早，娘就做饭弄干粮，山里的孩子知道爹又要进城了，爬起来就扯着娘的手，求娘叫爹带他进城。娘说：“山多路远，娃子走不了”。“走得了”，山里孩子揑着小拳头说。“有十几道河要过，水又大怎么得行”，爹也问娃子。“不怕！”娃子又举起一个小拳头。“城里的街道像蜘蛛网，会迷路，还有把小孩骗去卖的蛤怂（坏人）”，爹又劝娃子。“有爹在前头，我跟着”，娃子把两个小拳头往拢一并。“没进过城，就叫娃去吧，看娃想城都想呆了”，娘也劝爹。“去就去，可不能半路上说要回来，”爹答应了，却有些担心。
      山里的孩子跟着爹进城了，走出门前那座山，高兴得蹦了一路。这时翻了两座山，“脚走累了吧，爹来背你一截”。山里的孩子跑起来，抢在爹的前面。走过三道岭，“脚走痛了吧，还是叫爹背一截”。山里的孩子折下一根树条，舞起来窜出爹好远。翻山过岭九道河，“这该叫爹背了吧”，山里娃子瞅着跳石，几蹦几蹦就到了河对面。这时终于出了群山口，娃子眼界一下宽了，“啊，没见过还有这么大的天哪！那远处一摞一摞，支在云里的高房子就是城了吧？”山里娃子惊奇地问爹。“一阵阵就到了，自己好好看”，娃子爹也很高兴。薄雾绕在城里，也绕着缓缓的田野。不一会儿，眼前几排垂柳，轻拂了爹和娃的头，一条宽宽的、微波粼粼的河就横在面前。娃子爹脱了鞋袜，卷起裤褪，“娃子，这回不叫爹背不行了吧”，说着娃子爹弯下腰，山里的孩子就轻轻一跳，趴在了背上，就开始过河。爹的背很温暖也很宽厚，象摇篮，山里的孩子就眯了一下瞌睡，没等爹上岸就醒了，他刻记着爹讲的，过了河城就到了。
      走了一条街，好宽。进了一道城门，好大。爹对娃子说：这城只剩下西南两道城门，东北两道城门在那个年代拆了，东南城墙角上的文峰塔留下的枪眼眼就是见证。山里的孩子听不懂，只看到城里高房子多，大车小车还有人骑的车多，这喊的那叫卖的耳朵都吵麻了，好多那些七样八怪的东西，眼眶子放大了，眼珠子瞅酸了，总也看不够还看不过来。山里的孩子又生怕走丢了，更怕被人卖了，双手揪住爹的衣角不松，手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