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 河 弯 弯
小河弯弯,弯出了竹林,转过了山边,遇到了小桥,跌宕出轶事,佳话四处相传。
小河弯弯,弯出了漩涡,泛起了溪花,亲近了人家,呤唱着欢歌,一路奔腾凯旋。
小河有个河弯,河湾上有座小桥,是上七里下七里到公社上学堂找医生的必经之路。桥边的上坎住一户农家,两间茅草小屋孤独独地靠在山边上。屋前屋后竹林随弯翠弯,临桥的茅草房边,齐屋檐搭着竹编的敞棚,中间摆着一个柴桌子,桌上摆着一把大铜茶壶,四周摞起几堆土巴碗。竹棚右边,一条斜斜窄窄的石梯坎子下到河弯。人们管这叫河湾“菩萨店”,谁来喝水紧你喝足还不要钱。
河湾桥边茅草屋的主人,就这样招呼这小河上弯下弯的过往来人。
有一年,遭饥荒的夏天,山里下起了暴雨,河湾涨起了竹筒筒水,咆哮的水快要漫过小桥,放学回家的学娃子正在桥上过,茅草屋主人夫妇赶紧上桥招呼,学娃子都过桥了,茅草屋主人随水而去了。
河湾桥边茅草屋,留下一个右脚瘸腿的十二岁女娃。女娃名叫水女子,是他父亲起的,是叫她不要忘了河湾“菩萨店”的规矩。水女子腿瘸人却美,是河湾水做的,水汪汪的大眼睛,水滋滋的小嘴唇,水淋淋白皮肤,水清清的纯心灵。
水女子腿瘸心硬,水女子孤单人好,水女子勤快为人。一年四季,只要天放亮,她就用手扶着斜斜窄窄的石坎子下到水边,先洗大铜茶壶和几摞土巴碗,然后再洗脸,洗菜……然后才回到茅草房。一回屋就先烧水,擦干净桌子和凳子,摆好大铜茶壶和几摞土巴碗,这才开始做饭,这才开始忙些地里活。这些极平常极细小的活儿,春夏秋冬她都这样照料着。再忙再累,水女子的笑容从早晨醒来到晚上睡时,从没有离开过她那镶嵌两个酒窝的脸庞。过往的人说她茶香水甜,她总是说人好水甜;临近的大婶大姨三不打时总爱送些油盐酱菜,她翘开嘴上的双角说不尽地“谢谢”;直肠慷慨的大叔大伯甩给她一篮苞谷面半袋子米,她不光微笑,还要逮着大叔大伯硬要把一些钱塞进大叔大伯的口袋才撒手。可是,待她一转身,好心的大叔大伯们总是笑眯眯地将钱塞在铜茶壶下面。老实巴交的憨小伙子给她担来一捆柴,她一手忙着倒茶水,一手扭着土布毛巾递给憨小伙檫汗。学娃子一串一伙地上学放学到这里喝水,她总是笑着说:“渴了,多喝点水”,有的学娃子不小心摔碎了土巴碗,她赶紧拉起手看:“没烫着吧?”
风来雨去,花开花落,泉涌水涨,草绿鸟鸣。水女子扶着斜斜窄窄的石坎子,拧水、淘米……由花季少女长成大姑娘,她那泛红的脸庞水滴滴的,凸起的胸脯衬托着劳动练得的细腰,无不晃动着来人的双眸。可是谁要娶她,她说:得嫁到这里才行。
土地到户的第三个年头,又是一个夏季的中午,山里下了一阵白雨。竹筒筒水在学生放学时来到了河湾,水女子麻利在桥上招呼着学娃子过桥,当她牵手最后一个娃子跨过木桥时,她的左腿踩翘了桥头石块,瘸腿的右脚随之滑下,人卷进了竹筒筒水中。“救命啊,水女子掉进大水里了呀!快来人呀!……”学娃子一片吼声。这带哭的吼声,震荡了上河湾和下河湾的沟与滩,颤动了上七里和下七里的峰与山,惊吭了坡里梁前的大婶与憨屁股。只见憨屁股这一犟汉,丢下薅锄,跳下了小河堤,纵身投进河湾,扑向冒出水头的水女子,他顶过一股一股竹筒筒水浪,两把就抓住了水女子衣服的背领,在河湾出口的大石头边上了岸。当他抱起双眼紧闭的水女子,看着单衣贴身的大姑娘,他不知如何是好。
在山里这个精胱胱的壮年汉子,背得起一座大山,挑得动三十亩坡地,举得过五头黄牛,可面对怀中水淋淋的水女子,却手忙脚乱,不知所措。他匆匆忙忙把水女子放在竹床上,就一边跑一边喊。叫来了上河湾的李大叔,传来了下河湾的张大婶,赶来了桥北梁上的周二嫂,憨屁股的爹娘也赶到了“菩萨店”